张二棍诗歌片论:和“下面的事物”亲密结盟
作者:王征珂
著名诗评家谢有顺曾经指出,向下的写作向度同样重要,因为一张张生动或麻木的脸在下面,严格地说,心灵也在下面——它决非是高高在上的东西。文学只有和下面的事物(大地和心灵)结盟,文学才能获得真正的灵魂的高度,这也是文学重获生命力和尊严的有效途径。
我以为,山西80后青年诗人张二棍的诸多诗歌,正是这样一种自觉和“下面的事物”亲密结盟的诗歌。在张二棍的诗歌旅程那里,“下面的事物”涵盖芸芸众生、世间万象:既是生活困窘的小民百姓,也是命运无常的乡里乡亲;既是瘦骨嶙峋的垂危河流,也是牵肠挂肚的小小故乡;既是驯化的老虎、卑微的蚂蚁、赶路的穷人,也是胆怯的兔子、白头的野草、待穿的寿衣。这种“知饱知饥,知冷知热,知好知歹”的诗写习惯,被张二棍忠实坚守着,这使得他的诗歌写作和那些“无涉苍生,无有心肠,无关痛痒”的写作恶习,见出了诗品的真伪。
张二棍笔下的现实世界,不是遍地桃红柳绿、处处莺歌燕舞、整天风花雪月,而是茹苦含辛、艰难坎坷、百感交集、百味杂陈。现实世界是物质化的世界,纷纷繁繁,拥拥挤挤,嘈嘈杂杂,物欲横流。哪里可能呐:一天到晚,一年四季——纯洁如白玉,清亮如泉水,甜美如花蜜,轻盈如月光?张二棍密切观察着,深入思索着,把诗歌的触角抵近边缘,贴近最底层,切近小小的人物。佝偻着腰身的老人,按摩房里的悲惨少女,五金厂里可怜巴巴的失业女工,从脚手架上滑落摔断了骨头的民工……哦,二棍关注你们,理解你们,同情你们,仿佛你们,是他的父老乡亲;仿佛你们,是他的同胞姐妹;仿佛你们,是他的难兄难弟。
人有病,天知否?老天爷不知,老爷们不晓,而慈悲的诗人明了,而仁慈的二棍知道。感时伤怀的诗人,悲天悯人的诗人,无心粉饰沉重、艰涩的现实人生,无意虚拟天真、浪漫的童话故事。他知道老母亲唠叨的乡亲们的“命”:穷困潦倒,仿佛与生俱来;病痛缠身,仿佛命中注定。他懂得一条河流的伤痛,干巴巴的河道,锈迹斑斑的河道,仿佛一个人精神伤痛的写照:“被掠取了澎湃,汹涌,荡漾/哦,这些波光粼粼的字眼。”他知晓时代病了,社会病了,自然风物病了,大千世界病了,因此,他发出震撼人心的叹息:“哦。原谅人民吧/等于原谅《宪法》/和《圣经》/它们,和人民一样/被摆放在那里/用来尊重,也用来践踏”。
海子曾经说,为了生存,人们不得不留下屈辱的泪水,来浇灌家园。有良知、有担当的诗人,“必须有力量把自己从自我中救出来,因为人民的生存和天、地是歌唱的源泉,是唯一的真诗。”总而言之,青年诗人张二棍诗歌的可贵之处在于:放下“凌空高蹈”的姿态,发散“人间烟火”的气息;远离“伟大抽象”的主题,亲近“渺小具体”的事物;摒弃“娇柔做作”的情感,怀有“质朴本真”的情怀;丢开“甜腻轻飘”的腔调,持以“苦涩沉重”的言说。因了和“下面的事物”亲密结盟,张二棍诗歌向读者施放出了悲悯的力量、人道的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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