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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地下的城摞城

作者: 2020年06月11日09:46 浏览:835 觉得不错,我要

中原的头顶悬着一条黄河,

飘忽如丝路,

凶险似利剑,

水夹泥沙冶炼着刚和柔。

 

在所有的古籍中,

它没有标点符号的堤坝,

如果说泛滥是文化的必然,

 

那么,当我进入开封,

停步在

为旅游业仿制的龙虎狗三头铡刀前,

 

我能想象,

倒影水面的铁塔抽搐、扭曲的

泪光,包含了多少暴虐。

 

每一次黄河决堤,

就把一座城从人间抹去,

几十万条生命铸造一层地狱。

 

在我脚下的土里,

有六座城,城与城垒叠;

六层死亡:一层层绝望与挣扎。

 

之前几十秒他们还鲜活在

最大的繁华,

清明上河图的实景里:

 

货物重压着午后,

酒旗云集了紧张和慵懒,

新娘的花轿抬高了拱桥的春色;

 

生锈的士兵梦见,

驼队运来异域的消息;

快乐,船只般在账簿上递增。

 

很快,受惊的马蹄

踢开城门,不设防的菊花,

随意践踏路面;

 

我想告诫的是,

自然的报复与人为的灾难之间,

横亘着一条底线:文明;

 

可事实无数次见证,

恶之手骨骼粗壮,

它们挥舞蛆虫般蠕动的汗滴,

 

扒开杂草丛生、浑浊庸俗的河堤,

放出吞噬爱与呼吸的绞索,

这只以人为食的恶手,

 

无不沾染了权力的狂怒,

和麻木的愚蠢:

从秦帝国的铁军到闯王的乌合之众,

 

相隔两千年,目的和操作技术

几乎完全孪生,

并且,毫无禁忌。

 

当徽宗的宫殿,

在滔滔汪洋中,

留下最后一瞥瑰丽,

 

屋脊上千百只飞舞的白鹤,

瞬间变成遮天蔽日的乌鸦;

富庶就这样通过暴力,

 

转换为饥馑;

肥沃疯涨着茅草,

记忆就这样被尸骨埋葬。

 

当日出日落的繁殖系统

又一次刷新大地;

慢慢地,鸡鸣在废墟上

 

搬运市声;雨,

洗去晚霞的血腥;

小吃的吆喝从老街传入巷尾,

 

只是口味略显急躁;

木匠们又开始用新木材

制作老式风俗;

 

然后,遗忘蔓延,

历史紧锁自己的嘴,

山水花鸟继续刺绣。

 

喧闹的鼓楼夜市,

溢出烧烤的啤酒泡沫,

这酣畅、尽兴的河南梆子,

 

让我不禁疑惑,

苦难该怎样沉醉?

灵魂为什么举杯?

 

我问那些财产,

我是不是盗墓者的同伙,

可我挖掘到的却是

 

地下的中国,它哭泣着。

 

20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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