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江流寓更巴山,落拓牧之扶醉还。
始信六州都铸错,空惭一意太坚顽。
鱼书藏袖谁曾寄,雁字经年我未删。
纵使偶逢应失语,风沙循例入眸间。
点评
倘从诗本体的微观层面来说,此是文人诗,古气盎然,置于清以前作品之中确难摘出,如《沧浪诗话》所言,“试以已诗置之古人诗中,与识者观之而不能辨,则真古人矣”,有古人腔调,是今人“正新”论中传统根基扎实的“正”派。所以如此,盖在其意、形、表达方法俱承传统经典范式。以意观之,怀人思旧为唐即盛极的传统题材;从形观之,其用字皆古,措辞典雅,语体庄重;从表现手法观之,其自由调度譬如“落拓牧之”之化典自比、“鱼”“雁”之借代、“风沙入眸”之婉曲等传统诸法,令作品哀而不伤,呈现《礼记》所谓“温柔敦厚,《诗》教也”的传统风格。饶是今人攘臂呐喊“守正创新”,但真正能够“守正”的当代诗人占比微乎其微。在如是背景之下,这首稳扎稳打苍遒有力的“正”派作品脱颖而出是自然而然的。诗有微瑕或在于颔联“铸错”(动补)与“坚顽”(联合)对仗未稳和颈联“鱼书”“雁字”略嫌合掌。
倘由此诗而延展宕开,从宏观的层面上来说,则诗以“守正”古气胜,自然引发“新”的思考。我拿到这首诗曾给一位朋友看,朋友说古有余新不足。我想起另一位诗友王兄前段时间也曾议论说,当代诗人写得好的不少,但大部分诗人(包括大咖)仍然在古人的诗意和词汇里打转,但求古雅,了无新意。又说,诗歌的主流在新体诗,生命的痛感和个体的意识大多在新体诗中,旧体诗的问题不仅仅在形式限制,更在思维方式的限制。而2024年6月湖北省中华诗词学会主办的“诗会黄鹤楼”系列活动更专以“新旧体诗前沿对话”为方向评选40篇投稿论文进行交流。从个体思想讨论到官方活动组织,我们都可以想见,今人旧体诗歌发展到了一个穷则思变的阶段。事实上这种旧体诗的穷则思变远在一百多年前早已经发生过一次,但两者有所不同的是,前次的结果是裂变,这次的目标是融合。
以“正新”论视域观,这首《棠城感旧》的确创新不足。旧体诗创新指标与守正指标大抵一致,主要从意、形、表达方法三个方面考察。有人说要看思维方式,其实意、形、表达方法是我们抓取思维方式的抓手,思维方式就具体有形地表现在意、形、表达方法上。“正新度”和“盐碱度”一样,我们通常会对之先有主观感觉和判断,但下结论需要通过相对客观科学的方法才更可靠。我在题为《从“九头鸟诗阵”看“守正创新”视域中的当代旧体诗词创作内部生态》(发于《心潮诗词》2021年8月)的文章中曾经利用统计分析的方法将“九头鸟诗阵”57位诗人专辑共计1245首作品拿来分析并利用分析数据将诗人归为“传统型”“传统-现代型”“现代型”“激进型”四类。以彼法单看这首《棠城感旧》应为“传统型”无疑,但作者是否属于“传统型”则未知。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作为评论者(不限于如我这般大块发表文字的),我们是否应该要求诗人个体要整齐划一地都去搞创新?说“应该”,自然是荒诞的,是诗歌跃进,为什么?因为在所有的文学体裁中,诗歌是最私人化的一种,诗歌的天赋功能是抒发个人情绪,后天的道袍、标枪、匕首、战鼓、喇叭其实与诗歌本身无关,所以在作品中,作者能够用他所喜欢的形式言其所欲倾其所想就够了。诗歌“私有化——公有化”的正常逻辑顺序是,诗人写作(私有化)——成诗——发表——社会接受——形成、产生社会角色、功能(公有化)。如果逻辑顺序颠倒,或者个人暂时的某种功利会达成,但违背诗歌发展的自然规律,作品或如旅馆的一次性拖鞋。这首《棠城感旧》并未在写作之初就端起了什么架子要如何,而是顺乎人性诗性,但写个体哀伤,给予我审美愉悦,就很好,至于要不要“新”,要怎么新,诗人顺着自己的创作感觉走不失本真道法自然就是了。
✦特邀点评:郎晓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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