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条诗人
杨东,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在《诗刊》《星星》《散文诗》等刊物发表大量作品。出版诗集《时间手指》、散文诗集《风中密纹》。
弧形旅程
指上烟云
黄昏悠长。浩荡落日奔向彼岸。
回眸时,你在哪里?
行者的灯盏,漫游的光,揭示生活隐秘的局部。
从北国到南疆,迢遥又短暂。
每一次未知的旅程,意料和意料之外的际遇,皆如无言的教化,馈赠给保持清醒的人。
穿越暮空中的壳,二千四百公里的直径,半径,在真实和虚幻中忘怀得失,不问西东。
出世,入世。
两个穷尽想象的词,不过手指上三小时弧形的烟云。
一个旅者,需要足够的勇气,反复面对这唯一的世界。
别样的时序
春天的现实——稼穑者手握锄镐,身心浸入春水,继续用沉默释放内心的渴望。
诗人摊开手卷,他竭力摆脱抑郁,以新的诗行与自己和解。
老去的摇滚歌手,歇斯底里的歌声中长出了柔情的藤蔓。
间有一众偃旗息鼓的群山,停泊在茫茫大海,一次次寻找自己,等待新的航向。
新的水手和歌谣正在诞生。
云端,一个亘古世界,正在发生的一切,被某种神秘力量所转述。
时间。空间。速度。
加鞭的快马,郁蓝放纵的力量,记忆的弦乐,齐齐长出追梦的翅膀。
深不可测的沧海,守正出新,横流出别样的真理。
梦境即现实
宇宙发出新的声息。恒河就在不远的远方。
春色催人老。星辰为谁燃烧?
涟漪泛澜。凛冽的灼烫消解了内心的恩仇。
怀揣火种的神,赐予的温暖和慈悲倾覆整个尘世。
即使一个临近暮年的人,也需接受春夜筹备的大梦。
梦境里只有弹跳的锋刃,不停地挥动,迎击。
仿佛梦境就是现实——
不得不为自己疗伤,从一个伤口到整个身体,从一个时辰到所有的黄昏。
还有更多破茧的人,是否将长出和我不一样的面孔?
烈火辨玉时,所有无人分享的孤独,此刻都听命于我的召唤。
风云游走
风云游走,凌空的飞鸟掠过暮色的真空。
钢硬的长骨,嘶鸣的大风,疾速旋转的桨,逆光飞荡。
陡然撕裂的加速度,颤抖的推背感,绷紧的发条正在松开。
失重的羽翼,粉粒状的集束气息,挣脱暗礁般的隐忍。
—— 一切正把你送往冷静的高处。
适应眩晕的冲击,一种欲望忽然脱缰。
耳畔似有心底狂烈的海啸。没有人能挽住一滴逝声。
我因此确定,一颗心像自己的年轮,不可能永远停留于某个挚爱的原点。
时间的弧线
乱云旋转,鱼龙漫衍,苍茫闪耀。
时光斑斓的翅膀有了倾斜上升的弧线。
穿过云层,眼光必须向上,听内心的长啸如鼓点敲打经年的记忆。
沿着时间的经纬,一切正渐渐远离现实、故事和书本。
此刻:谁是寂地之主,执掌天日?
谁是时间之王,万古不朽?
必须保持平衡。把另一颗种子深埋心里。
借一种如临险境的心理,宽慰人世必当经历的可能与不可能。
一生中,值得纪念的物与事到底有几回?
想象的云图
波谲云诡的云图,载我想象另一种人世:
招安的人和起义的醒狮,狂烈的鱼,敛息的马,万兽招摇,仿佛在另一个世界奔跑。
佛陀低语。
有山不见智者,有水不见仁者。
有虎不见武者,有江湖不见隐者。
方士尚在远方归来的途中。
我渴望过的时光河流,渡过的命运空间,此刻全都陷入虚无。
唯有深不可测的星辰依然闪烁,不落寞,无悲欢。
原来全是云图,混淆了视线和真理。
看不见真实的风景,原来全是水汽,升腾了锦绣。
左右高低处
星辰萌动。左右皆非故人。
亦无假想的敌人和朋友。
天地自得咫尺。
云在尽头展示自身的意义——与自己对峙并形成暴烈的阴影。
人世所见的云,空寂中自有存在的理由。
蓝天永恒。高低皆非故土。
明月在天空的另一面。
一颗心在山海之巅举杯,肆意,放纵。
而外表恰似入定者,无法无相,不色不空。
所有的根离开戒律,形成漫游的立体。
把俗身带向高处
我是一位隔岸观火者,亦是钻木取火的人。
火将是照亮这世界的唯一。
我可指鹿为马,画地为牢,草木皆兵。举目皆雪,一浪高过一浪。
我亦可目不转睛,看一轮即将升腾的明月如何普渡万物。
似被驱使或追赶。万物因一再地加速而变得虚幻。
恍惚间,你的念想变得空明:
只有被禁锢的身体,才能将自由带离绝对的深渊。
只有抵达相对的高度,才不用分辨人间的好人,坏人。
具象与抽象皆不能给云朵衍生的虫鱼鸟兽以智慧,空中的过客只是把俗身带到了另一个高度,他终将向大地归还短暂图腾过的肉身。
被安放的想象
一切想象均可安放于此。
不见万里江川,不见指尖的净土。不见一花一叶,广大世界。
不见垂青的草莽,走卒,苍狗,幼兽和蚁群,远方的雷霆撕裂星空。
大象和它的情侣,豹子和它的宿敌,博弈出一万种情态。
在云图间寻找一朵相同的锦云,你得具备一双有刺的眼睛。
每一秒皆如此漫长。
每个人皆省略了尘世的锋芒。
小憩者化身为凝固的雕像,思绪陷入新的迷宫:
“此刻,足以见证什么是渺小。个人的宿命不得不听从于刹那间摇摆的升降。”
散落的文字如菩提,在世界的傍晚,努力繁衍最初的爱恨。
无尽之书
空中有大鸟,只是不见茫茫羽毛。
空中有遗蜕,只是不见累累偏旁与部首。
天空是一本无尽之书。
深邃的文字活着,也在斑驳中淡去。
临窗者试着抒写自己的诗句:
“漂流的空气止于想象。册页的留白处,适于埋藏个体隐秘的答案。”
你将在摇晃的惊悸中穿越云雨和闪电。
但听不见雷霆,它们都留给了航线下的群峰和失聪的人。
你将看见日落带着你离开航船,回到最后一束火焰。
彤云出岫时
星球环绕你的周围,活着,死去。
青铜,玉振与繁星,形成自己的旋涡,那是你无法抵达的空。
沧海如铁,桑田似帛。
骨殖有宇宙留存的精气。
蓬勃的森林,草原,城邦,村舍,不在传说中。
彤云出岫时,从舷窗凝望星空的人,正试图在黛蓝的画卷里寻找一匹战马的童年,也一直殚虑最亮的那颗星能让谁复活。
而疾风,悄然认领了大地的英雄。
人间,早已隐入一粒硕大的食粮。
未曾命名的距离
天空中的婴儿开始夜哭。
你还来不及为她命名。
你和她之间,是否隔着一衣带水的距离?
每一次飞行皆有所获
云朵试图切割时空,把想说的秘密呈现,隐匿。
风从风的废墟出发,带着新生的繁复、荣耀和骨血。
一半如不解的旧梦,一半如不舍昼夜的闪电。
每一次飞行皆有所获。
恐惧的瞬间,耽心生死的际遇。
在厚重的云层间穿梭,战栗的气旋让我紧紧抓住内心的猛兽。
“是进也忧,却退无可退,一切掌握在同样颤抖的手中。”
现实不是候鸟,是我身体的器物,和必将经历的全部。
游戏从来都有出处。
我经历过的生死靠近心弦,惶恐又无法抛弃。
棋子离开棋盘,有时是孩子,有时是头发花白的少年。
出水的蝴蝶
并非虚构,也无法省略——
在对流层,电闪雷鸣,那些被宽恕的罪与罚,跌宕,奔腾。
在平流层,风和日丽,那些适于繁衍的命运与恩典,起伏,绵延。
向上一层:云的故乡。风的慈航。空气的隐忍。星辰的荆冠。寰宇的箴言。
再向上一层:生殖的月亮。太阳金属的钉子。黑暗与光明不朽的辨析。
最高处,是天堂里众神灿烂的微笑。
任何一个高贵之人——此刻也不过是刚刚出水的蝴蝶。
我不再是戴面具的人
旁若无人。做梦者鼾声正浓。
他忘乎所以,甘之若饴,庆幸自己尚未彻底苏醒。
一觉沉睡不过半秒,天色宽解一生的行迹。
一切正在还原,一切闪耀着明灭的光环。
而清醒者取出内心的浊水,晾晒内心泛黄的经卷,灰色时光愈发厚重。
清冷,幽微,孤寂,克制。
我按住胸口,任内心的沙粒浮沉。
狂风追赶另一轮明月,千山万水都将回归自身的光芒。
春风里,我不再是戴面具的人。
伟大的幻想
无色,无垢,无恙。
变幻的云图令人迷醉。而迷惘的人世令人焦虑。
所有天空中美的事物都经得起飞翔的考验。而所有人终将回到大地。
鸟语衔着夜露,寻找另一块斑驳的大陆架。
重临岸边的人,乘一片新苇度厄。
回头时,他的身影已渐至黯淡。
一定有一尾鱼在天空徘徊,不用担心鱼饵与钓钩,不用担心俗世的垂钓者发光的眼睛。
一定有一个隐士,对着渐行渐远的暮色,说出另一种伟大的幻想。
不可名状
天空和大地的春天,各有迷乱的症候和恩典的尺度。
怀揣执念的人,心里的号角不再沉郁。
我的守护从一朵缄默的云开始。
鹰一直在天堂活着。
大地上的蚁群正在衰老。
从未如此接近天空的人,手里仍握着一株鲜嫩的玫瑰。
它不献给谁。我带着它一起入梦。
用空中的镜子自照,我仍是我。
但旁无山水,身无长物。
我与自己论古,谈今。不睹伪善,省略虚妄、善恶与对错。
渴望留存多样性的时序中渐渐收敛的生机。
那一刻的自在,有不可名状之美,亦如手指下苍茫、辽远的江山。
界限与终结
不可能看见一只鸟。也不可能看见一个人。
云图之上的天空,与深夜的故乡何其相似。它们皆有同质的忧郁。空寂,苍凉,肃穆。那么近,又那么远。
所有的人皆可重新审视,与自己认真坦白。
彼此倾述的,皆是无所顾忌的,剔尽了谎言的秘密。
它们都有用旧了的光阴,还有未曾使用的光明。
它们都会回到自身,循环,往复,没有界限和终结。
而道别时,你流泪了吗?
一滴眼泪可以换取多少汪洋?可以播下多少爱恨的种子?
“眼泪无法收割,等待的人,捧着词语留恋的青果。”
时间的低鸣
时间不允许你停留于某处,时宜的花朵开放于前方。
空间辽阔,并不拥挤。
人心有裂纹。需要填补的不只是骨血、情感和沙漏。
爱从精神出发,高于精神。
疼痛来自疑虑,忧伤被身边的蓝用另一种语言擦拭。
而肉身,早已低于时间的低鸣。
卑微,渺小。神不在乎诗的炼金术如何成长。
一个诗人的寂寞,因共享他人的疼痛而愈加幽深。
高处放纵的寒冷不可体验。他要回到不可知的悲喜中,放下,担负,继续陌生的相遇与祈祝。
自我的本能
天穹从未腐朽。一颗心从未离开尘世。
他是一个孩子,常常哭着,但并不伤心。
他渐渐长成少年,已懂得人间的加减乘除。
你一直在爱与被爱中活着。
“剪去妄身”,我在随波逐流间留下酸痛的骨头和荒凉的铁。
“请相信你的痛苦”,奥登说给自己,也献给世人。我的复述,也只是对痛苦的自我谅解。
如果愿意,可以把整个世界揽入怀中。
但现在,我开始对未来保持沉默。
——我似乎更接近自己的本能。
笔端的闪电
幻景非一日,沧桑已千年。我笃信神隐居在我遥望的视线里。
他是否过着苦修的生活?给你所愿,给我所不愿。
他摒弃了万古愁,送出风语,冰冷的美,即将消逝于笔端的闪电。
在人世最庄严的高空,法则退隐。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都存在。
安静的蔚蓝,最经典的光芒,久经考验的色泽。即使一抹也不属于你,也适于瞭望,变幻,适于无目的地陪伴,奔赴。
澄明的源流
飞行是生活的一部分,从水平线上出发,并不高于生活。
它只是用最快的速度,以时代的方式,从甲地抵达乙地,从我到你。
但我知道,它可能为我一次次给出肃然的谜底。
我本是循规蹈矩之人,也是一个沉默的旁观者。
在降落的速度放缓之前,在叮咛声一次次敲打之前,我将再次端正身体。
正在接近的大地,如幻化的母腹,再一次为我烙上胎记。
外在的、内心的风暴从未停止,它们彼此应证,重新出发。
此刻,我用一生的时间磨砺短暂的耐心,在安静与动荡的气流中寻找新的秩序,适应各种高度的加速和引力,如怀抱对人世的歉意,突然升起一道澄明的源流。
我欲乘风
芒鞋易旧,铁翅胜过马蹄。
我偏爱这古老的时光,深爱一次飞行短暂的开始和结束。
弧形旅程,圆满命运的一部分。
灵魂一次次自我淬炼,如过隙的云朵,终将成为歌谣。
我欲继续乘风,与绵绵不绝的世事流水一同分享漫长的人生风景。
我将重返新地址,寻找另一个不确定的我。
“头条诗人”总第972期,《散文诗》2024年第6期
创作手记:诗意飞行 / 杨东
近十年,飞行已成为我工作与生活的重要部分。一次次在黎明与黄昏,蓝天与风雨之间,滑行、起降、飞升,庞大机翼与气流构织出一道道弧形旅程。放松、小寐,阅读、思考,成为诗意萌生、炼化与落笔的一个个契机。
一旦远离地心引力,诗人的思绪仿佛抵达了真空。蔚蓝天穹,金色夕照,斑斓云图,浩瀚星月,足以在万米高空开启另一个虚幻的世界。而从空中俯瞰人世,苍茫大地,万水千山皆成为另一种写意的版图。用心观照,我能听见时空中别样的倾述,如同翻阅一段时光的生平,隐忍、坚守、克制中,隐藏着无法省略的激情。
岁月超越枯荣的法则,每个人皆有属于自己的航线。如同继续涵养自身的海拔,我记下灵魂中闪烁的文字,一首诗,因此有了破开云层般刹那的低鸣,飞行因此摆脱了惶惑与孤独。
是的,比天穹更辽远的天穹更富于想象。在一座自己构建的飞行的迷宫里,一个沉默的人亦如一首诗,被反复雕琢、修葺。“唯有双眼尚能发出叫喊”,唯有诗歌紧密相伴,一次次从古老言词中找到隐秘的钻石,从散漫的教化中寻得命运的航向,从幻景到现实的历练中结出悲欢的青果。
一颗刻鹤图龙心,从一次次飞行中获得飞越海拔的自由。
一首首飞行之诗,从安静的身体中取出最圆满的弧线。
飞行辩证法——评杨东散文诗组章《弧形旅程》 / 张丹
科学技术塑造了崭新的现代文明。在科技发展的过程中,人的生存环境和物质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世界前所未有地“人化”了。随之改变的是哲学的眼光,人技术地面对物质世界时越来越自由,物质世界却也通过技术反手形塑了人的生存,构成了人生命的非人与不自由体验。在各种关系的物化、我与他者的主客体辩证法中,人自我的孤独、价值的虚无感成为了文明的病征。杨东的散文诗组章《弧形旅程》完成于诗人十年间的飞行人生和云端体验中。以作为技术的飞行为端点,以对现代人生的玄想和奇思为归旨,向读者呈现了一个新的文艺视界。
人类通过飞行技术离开了地面,飞行的终点却是重新回到地面。对人类的飞行而言,地面具有了一种向心力。这种向心力构筑起了一种与现代文明的运动特征相符的本质,即无论人类离开地面多远、是否处于不断的移动之中,地面目前都仍然是人唯一的归旨。这构成了《弧形旅程》的首个“飞行的辩证法”。在《指上烟云》一诗中,诗人写道:“出世,入世。/两个穷尽想象的词,不过手指上三小时弧形的烟云。/一个旅者,需要足够的勇气,反复面对这唯一的世界。”对诗人来说,飞行不啻为一种出世的行为,但不同于古代的隐士久居于山林,飞行的出世带来的是短暂的出离,目的是下一次回到世间,这个世间对当下的人来说是唯一的家园。组诗中,诗人于高空观看云层。空中的云运行着和地面的人生不同的规则:“云在尽头展示自身的意义——与自己对峙并形成暴烈的阴影。”(《左右高低处》)云与自己的对峙是一阵空气对空气产生的交叠阴影,看上去坚固厚实的云其实是一团无尽变化、随时消解的水汽。与人的生存相比,这种无需本质和意义的存在是一种诱惑,而失去本质和普遍价值的现代人世则让人陷入困顿。诗人写道:“变幻的云图令人迷醉。而迷惘的人世令人焦虑。/所有天空中美的事物都经得起飞翔的考验。而所有人终将回到大地。”(《伟大的幻想》)在另一章《把俗身带向高处》中,诗人意识到:“我是一位隔岸观火者,亦是钻木取火的人。”如此辩证相较中,诗人即便身处高空,在精神上的反思与联系也依然指向的是地面世界。正如诗人同时觉察:“云图之上的天空,与深夜的故乡何其相似。它们皆有同质的忧郁。”(《界限与终结》)在悖论中,身在人世的价值和意义得到新的肯定。
《弧形旅程》中,地面的时间感与空中的时间感相似又相斥的情形构成了第二个“飞行的辩证法”。时间对诗人来说是一种流逝,组章中的时间则具有明显的空间化特征,不同于时间在地面的线性消逝,诗人把空中的时间具象化为“弧形”的。身处地面,地面是宽阔平坦的,“地球”只是一个头脑中的世界图像。在高空中,地球的球形特征才成为眼见之实。这种观感无疑可以消解科学研究将事物分为眼见的表象和看不见的本质所带来的抽象体验。在《时间的弧线》一诗中,诗人写道:“时光斑斓的翅膀有了倾斜上升的弧线。”诗人通过飞行的弧形时间,与古典诗人意图飞行避世的幻想重新取得了联系:“芒鞋易旧,铁翅胜过马蹄。/我偏爱这古老的时光,深爱一次飞行短暂的开始和结束。/弧形旅程,圆满命运的一部分。/灵魂一次次自我淬炼,如过隙的云朵,终将成为歌谣。”(《我欲乘风》)这种幻想在诗人笔下成为一段段短暂的弧形现实,飞行被赋予了从人世引申的价值,即灵魂的避世修为,所有空中的弧形时间都成为了命运之圆的组成部分。现代飞行使得人从一地抵达另一地的速度大大加快了,但飞行中的时间却是一种相对静止,变化的是回到世间的地点。诗人比之为航海——“间有一众偃旗息鼓的群山,停泊在茫茫大海,一次次寻找自己,等待新的航向。/新的水手和歌谣正在诞生。”(《别样的时序》)16世纪,人类在航海中发现了新大陆,对地球未知领域的空间探索成为了文学叙事的热点。后来,人类以宇宙飞船探索太空,也就与航海构成了譬喻关系,文学的目光也随之转向外太空。今天,围绕地球飞行带来的不是地理探索,而是一种加速后的辩证时间体验,弧形时间让人得以从线性时间中出离,重新思考生命的意义。诗人将这样的新感知纳入了文学。
如今,人类的宇宙观从古老的地方天圆(意义围绕大地而建构)变为了无尽宇宙(地球只是茫茫宇宙中的一点),有限大地的稳固不变被无尽宇宙的机械运动取替了。这样的宇宙观带来了人对自身价值的重新构建,相比于宇宙的浩渺,人类无疑是渺小的。渺小的人类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并见证了这一浩渺宇宙。宇宙的机械运动和人类的文明把现代人带入一个运动时空,这种运动时空一度把人推向不稳定和意义缺失的状态。诗人身处这一时空,飞行加剧了世界运动变化的特征,也给诗人带来了变动的体验:“耳畔似有心底狂烈的海啸。没有人能挽住一滴逝声。/我因此确定,一颗心像自己的年轮,不可能永远停留于某个挚爱的原点。”(《风云游走》)面对宇宙浩瀚和人世微茫的悖论时,诗人也只得慨叹:“星球环绕你的周围,活着,死去。/青铜,玉振与繁星,形成自己的漩涡,那是你无法抵达的空。/沧海如铁,桑田似帛。骨殖有宇宙留存的精气。”(《彤云出岫时》)又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诗人肯定了人的思考和文学书写的价值:“‘此刻,足以见证什么是渺小。个人的宿命不得不听从于刹那间摇摆的升降。’/散落的文字如菩提,在世界的傍晚,努力繁衍最初的爱恨。”(《被安放的想象》)人对意义的渴求和书写最终在宇宙和人心中有了回响。宇宙的宏观寂静与人的微小声响竟形成了一种对称。此为诗人在无数次飞行旅程中,针对宇宙和人世的新的观感、体验和书写,所构成的第三个“飞行的辩证法”。
编辑:王傲霏
二审:牛莉
终审:金石开、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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