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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铝制饭盒
文/江钺

这是一个普通的铝制饭盒
这又是一个不一般的铝制饭盒
与我们平时使用的不一样
它往深里长，中间凹陷像亏损的月亮
它便于系在腰间，它原是从日本兵那里
缴获来的。从中国带到了朝鲜
再从朝鲜带回了中国，它从一个老兵
的手里传递到了我父亲的手里
从硝烟弥漫的战场带回到宁静安详的
水边人家

墨绿色的油漆已经发黄，磕碰撞击的结果 
让它凹凸不平，露出了发亮的金属
父亲用它盛饭装菜，带入田间
或者出门远行的船上。带到了办公室
甚至带到了会议的现场
父亲吃饭，总是打开盖子，先闻一闻
然后抬头说一句，真香啊！
有一次，家里没什么可带的，母亲给他
装了几个煮熟的红薯、几根咸菜
他一样会说，真香啊！引来
会议室里，一起开会的干部们满堂笑声

遭批斗的那一会儿，这个铝制的饭盒
是其中最主要的罪行之一。要父亲说明
这个鬼子用的东西怎么到了他的手上，并责令
必须立刻上缴。闹剧结束，平反昭雪
父亲唯一的请求就是要回这个破烂的铝制饭盒
渐渐的，父亲的饭盒真的盛上了白米饭
装的菜也开始有红烧肉和爆鱼了
父亲一直讨厌酒桌上的你来我往，人情面子
他就喜欢一个人吃她老婆做的饭菜
他觉得踏实，他会舒心地说，真香啊

父亲走了以后，他的这个饭盒就留在母亲的床头
上面是他微信的照片，下面是他用了大半辈子的
铝制饭盒。母亲常常对我们说，你们的父亲
为官一生，就像这个饭盒
外壳坚硬朴实，内里坦荡无私